北京患者組織抗癌樂園自救互助
圖/ 北京日報
“孫阿姨,您說我還能活多久?”中國醫(yī)學科學院腫瘤醫(yī)院門診大廳,正在示范乳腺癌術(shù)后按摩動作的孫桂蘭,突然被患者的這一問打斷了。
不是第一次有人這么問她。這次,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。孫桂蘭看她戴著一頂嚴嚴實實的帽子,突然想起當年的自己。
1994年,剛剛四十一歲的孫桂蘭被診斷為乳腺髓樣癌,癌細胞轉(zhuǎn)移到腋下淋巴,已是中晚期。她萬萬沒想到,家中兩位老人剛因肺癌先后去世,自己又與“癌”糾纏在了一起。
四十不惑!拿到診斷書的時候,孫桂蘭腦子里突然蹦出這四個字。她明白,這是下意識地自我安慰,真正做到“不惑”,看透世事談何容易。
大劑量的化療令孫桂蘭苦不堪言,嚴重的嘔吐導(dǎo)致身體極度虛弱,無法自如行走。一頭長發(fā)悉數(shù)掉盡,她只好戴上帽子遮丑。原本4個療程的化療,她連一個療程都沒能堅持下來。
“姑娘,你知道嗎?到現(xiàn)在,我已經(jīng)多活了快二十年了。”孫桂蘭回過神,溫柔地握住女孩冰涼的雙手,輕輕講起自己的故事。
癌細胞在快速轉(zhuǎn)移。1996年7月,感到腰部骶骨開始疼痛的孫桂蘭,到醫(yī)院檢查發(fā)現(xiàn)右乳腺癌已經(jīng)骨轉(zhuǎn)移。“你的生存期最多只有半年。”醫(yī)生的輕語聽在孫桂蘭耳里,如同炸雷。
“半年?我還能做些什么呢?”在人生的最低谷,孫桂蘭痛定思痛。面對人生的變故,看到日漸消瘦的丈夫和渴望母愛的兒子,她下決心一定要活下去,一定要和癌癥斗爭到底!
在朋友的引薦下,她走進北京抗癌樂園——一個由癌癥患者組成的志愿者團體。
為尋求安慰而來的孫桂蘭,驚奇地發(fā)現(xiàn)這里的人沒有時間沮喪和流淚。大家組織登山、健身、旅游,為與癌癥有關(guān)的志愿活動奔忙。其實,許多人的病情比孫桂蘭要復(fù)雜、嚴重,但他們頑強地與病魔戰(zhàn)斗,不曾放棄。
“我也想這樣,有質(zhì)量地活著。”孫桂蘭羨慕園友們的積極與豁達。在治療的同時,她開始學習抗癌健身操,參加志愿活動,幫助其他癌癥患者。日復(fù)一日,在抗癌樂園這個大家庭中,她逐漸積聚起重生的力量。
一晃,醫(yī)生斷言的“半年生存期”到了。清晨的家中,孫桂蘭為即將參加的志愿活動在鏡前整理妝容。撫摸著新長出來的頭發(fā),她第一次發(fā)自內(nèi)心地笑了。
“醫(yī)療技術(shù)判斷我只能活半年。可人不是模式化的機器,只要堅持,就不會跌入谷底。你說是嗎?”孫桂蘭將女孩拉到身邊坐下。女孩望著她,眼里瞬間有了一絲光彩。
癌癥≠死亡。通過科學有效的治療方式,放松樂觀的心態(tài),不是沒有延長生存時間甚至治愈癌癥的可能。但抗癌之路并不好走。孫桂蘭深知其中的痛苦,在與一個個病友并肩作戰(zhàn)的過程中,她學會了水一般的柔和。無論面對的是沉默、哭泣、宣泄甚至拒絕,她都用傾聽和陪伴去努力化解。
一位新來的病友“黑屹”患有彌漫型非何杰金氏淋巴癌,癌細胞全身擴散,骨骼從頭到腳幾十處受侵,她萬念俱灰。孫桂蘭為“黑屹”著急,隔三岔五就到她家中,講自己和園友們與病魔抗爭的故事,告訴她癌癥并不等于死亡。“精神不垮,閻王對你沒辦法。如果精神垮了,神仙也沒有救你的好辦法。”聽到孫桂蘭的話,看見她蒼白卻依然充滿活力的臉龐,“黑屹”被觸動了。她跟著孫桂蘭走出家門,走進抗癌樂園,嘗試著幫助別人,感受生命的價值。
自強不息,自娛自樂,自救互助,這是抗癌樂園每個志愿者的座右銘。
2008年,中國醫(yī)學科學院腫瘤醫(yī)院成立志愿服務(wù)隊。已有十余年志愿服務(wù)經(jīng)歷的孫桂蘭,被評為首批抗癌明星,用親身經(jīng)歷和抗癌經(jīng)驗幫助癌癥患者重拾生活的信心。也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,許多排斥醫(yī)生和家人的患者,卻愿意向?qū)O桂蘭這樣的志愿者打開心扉。每次,看到患者臉上露出笑意,她的心就充盈著滿滿的幸福感。
生命,總是在殘酷和無情中堅強。磕磕絆絆,越挫越勇。如今,孫桂蘭作為抗癌樂園的常務(wù)副園長、中國醫(yī)學科學院腫瘤醫(yī)院的抗癌志愿者,已堅持16年參加希望馬拉松比賽為癌癥研究募捐,并接連18年參加全國腫瘤防治宣傳周活動,幫助過的癌癥患者不計其數(shù)。
22年過去,63歲的孫桂蘭打破了“半年生存期”的魔咒。她燙著利落的短卷發(fā),平日里略施粉黛,活躍在抗癌一線。為別人尋找活著的意義,這也是孫桂蘭支撐自己與癌共存的動力。
醫(yī)院大廳內(nèi),抗癌樂園的志愿者們還在與前來咨詢的患者低聲交談著。椅子上,年輕的女孩聽完孫桂蘭的故事,若有所思。
“抗癌的人就像是蝴蝶破繭,耐得住黑暗,忍得了疼,才可能重見光明。姑娘,你想變成蝴蝶嗎?”孫桂蘭溫潤的嗓音浸潤著希望和力量。
“想!”女孩點頭,笑靨如花。(汪丹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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